临发崇让宅紫薇
唐代:李商隐
一树浓姿独看来,秋庭暮雨类轻埃。
不先摇落应为有,已欲别离休更开。
桃绶含情依露井,柳绵相忆隔章台。
天涯地角同荣谢,岂要移根上苑栽。
李商隐是晚唐杰出诗人,他曾被令狐楚赏识并提携,后来又成为王茂元的女婿,并住在洛阳的崇让宅。从此李商隐就陷入了牛李党争,让自己的仕途也渐渐地失去了希望。
会昌元年,王茂元出为忠武节度使,这年秋天,李商隐受招担任掌书记,诗人离开洛阳崇让宅前夕,于秋雨之中观赏紫薇,于是有感而作。
一个秋日的黄昏,细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庭院里的一树紫薇花鲜艳地开放着。诗人想到自己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城市、以及这所熟悉的住宅,紫薇花以后又为谁开放呢?
首联就传达出诗人孤寂的心情,“一树浓姿独看来,秋庭暮雨类轻埃。” 细雨就像轻尘,而一树紫薇却展现出一幅“浓姿”,不仅显得清新质朴,而且香味四溢。可是诗人却是“独看来”,而且即将只身离开这里,心中的愁怨就像那绵绵细雨,无休无止。
诗人默默地观赏着在风雨中摇晃的花树,丝毫没有感觉到,雨水已经慢慢地淋湿了他的衣衫。义山忽然想到,紫薇怒放,不因风雨的袭击而零落,应该有所等待吧!到底等待谁呢?自己就要离开此地,紫薇啊,你还是别开放了吧。
颔联表达了诗人的不舍心情,“不先摇落应为有,已欲别离休更开。” 诗人赞美紫薇花的坚强,但又希望它“休更开”,因为只有自己才真正欣赏它,一旦离开,紫薇也会感到悲伤,即使风息雨停,它也将逐渐凋谢。
义山离开洛阳后,就暂时不能再看到这里的自然景物了。他又转念一想,桃树脉脉含情地紧傍露井,并对我投以临别的秋波。而柳树呢?等到来春飘絮之时,我只能在遥远的地方“相忆”了。
颈联转而抒写桃树和柳树,“桃绶含情依露井,柳绵相忆隔章台。” 作者用桃、柳与紫薇形成对比,看似无心之举,其实却富有深意。桃树依靠露井,曾经妖娆绽放,正代表着得意者;而紫薇在空庭暮雨中,虽然没有摇落,却境遇凄楚,也如作者的化身。
诗人愈想愈觉得心情沉重,无法摆脱深深的惆怅与哀愁,于是试图用另一种想法慰藉自己。紫薇、桃、柳等不管“天涯地角”,原都是同样地按时萌芽、开放和凋谢,又何必都要移植到京师去生长?
尾联一语双关,“天涯地角同荣谢,岂要移根上苑栽。” 诗人此番赴任,预感到也不会有什么大发展,故有鸡肋之感。
纵览李商隐的这首七律,娓娓道来,朴实易懂,情感却跌宕起伏,令人感慨万端。诗人结束闲居生活,即将任职幕府,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。可是义山其实早就有过类似的经历,所以知道此行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人生,于是才有尾联的感叹。
再细味“同荣谢”三字,无论是自然界还是人世间,没有千年不老,也不会有长盛不衰,新陈代谢是客观规律。所以不管地位、身份或环境如何,都会生老病死,也必然无法违抗这个“荣谢”之道。